顾世窈觉得,没必要担心这些,因为按狗皇帝的德行,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,历来英明神武的帝王,晚年时昏聩的都占了大多数,更不要说这种早年就昏庸的了,还能指望他晚年浪子回头?

    而她要做的,只是进一步加深他的荒唐,让朝臣看到狗皇帝是如何一步步从后宫昏庸到朝堂的,然后最好是让狗皇帝死在女人肚皮上,抱着幼子登基涉政,这么干,至少这江山不还是狗皇帝他们家的,朝堂也不会太反弹,就算她家里愚忠,她这又算不上造反,还能把她怎么的?

    操作里唯一麻烦的就是,她不想侍寝,因此终究多了一个破绽。

    不过,只要谨慎小心些,这个破绽也不会大。

    避开巡逻宫人的灯火,顾世窈悄无声息的潜进了揽月宫,为了避免情况有变,她穿的是大宫女品级的衣服,大宫女虽然不用干粗活,但毕竟还是要干活的,因此衣裙并不阻碍行动,在顾世窈眼里,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够华丽。

    身为一只花孔雀,顾世窈最爱做的事,就是穿着华丽的衣裙戴着罕见的珍宝在宴会上开屏,然后收获一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满载而归,某种意义上来讲,她跟狗皇帝性子还是有些相像的,都喜欢看别人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。

    这个时间点,揽月宫早已熄灯了,顾世窈对皇宫摸得最清楚的地方就是揽月宫了,因此哪怕摸黑,也能准确无误的摸到苏琬的寝宫。

    然后,摸了个空……

    顾世窈没想到,这个点苏琬竟然没有睡觉,不由愣了一下,好在凭借良好的耳力,她听到了后院传来的琴声,连忙翻墙过去。

    苏琬琴棋书画五一不精,但琴画当属其中大家,前者是被母亲逼着学的,后者则是她自己喜欢,便很是下了一番苦工。

    但尽管在琴上有着超绝的天赋,苏琬却不常弹琴,因为她的痛觉异于常人,所以弹琴对她来说,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。

    这个毛病,曾惹得她母亲非常不满,为了克服她这个毛病,便让她天天练琴,直到手指指腹有了一层薄茧,学会忍受疼痛后,她才得以去学其它,能让她不那么痛苦的东西。

    因此虽然苏琬并不讨厌琴,但除了必要时刻,或是心情不好时,她都不会去碰琴。

    苏琬的母亲阴氏是个神经病,她管不了丈夫,便对这唯一的女儿便是又爱又恨,非要让苏琬处处都合她心意,而在压抑环境下长大的苏琬,便也因此有了些自虐的习惯,比如,心里苦闷时,便喜欢用身体上的痛苦,来代替心理上的痛苦。

    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的广袖宫装,由于狗皇帝觉得她是个仙女,送来的所有宫装便俱是颜色寡淡的,最常见的便是月牙白,四下无人,只院中高大的梨花树静静的聆听着琴音,花瓣纷扬,像是在安静捧场。

    时人都喜欢以字观人,以棋观人,以音观人,殊不知这些却都是可以伪装的,而苏琬身为琴艺大家,便是其中佼佼者,无论谁来听,都只能感受到她的琴音中那一股遗世而立的飘渺之音,只是今天大约心情真的不好,琴音也泄露了几分真实情绪,一曲本该意适心闲的《落雁平沙》也听得人只觉心浮气躁。

    见四下无人,顾世窈连忙伸手冲过去抓住她的手:“不要再谈了。”

    苏琬不知是弹了多久,锋利的琴弦透过薄茧直接割裂了指腹,让十指染上了斑驳的血迹,顾世窈心疼得不行,连忙点穴抑制出血。

    苏琬愣了一下,片刻后才颤抖地摸上顾世窈的脸:“你怎会在这儿?”

    她眼中的泪还要落不落,脸上并无见到想见之人的欣喜,反倒忧心忡忡:“你不会把陛下给杀了吧?”